长沙市一中高19班 戴汭
外婆的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小楼中普通而特别的一间。那小楼一袭土黄的外衣,普普通通。但远远望去,三楼的窗台,有几枝藤蔓垂下,绿茵茵的,搭着几盆或红或粉或黄的鲜花,在那土黄色中格外惹眼。这别致的即是外婆的家。
我已不太记得外婆是从何时起开始养花的。只是依稀从她六十寿辰所摄的影像中,瞥见那藤的端倪,但也只是一瞬。再长大些,我就常在她家,见她总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花草。
病痛使她在养花上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所以多是外公代劳。比如挖土,她让外公去山上挖来最好的土,然后仔细挑选。她不能蹲下,也不愿弄脏居室,便拄着拐杖,挪到门口,指挥外公细细地将土中的石块择出,将凝成团的土碾碎。即使这样,她仍不放心,将土收敛在一个花盆里,略带微颤的手用一根木棍拨松土壤,不时从中挑出一缕塑料。患病后,外婆的脾气有些急躁,但对花草还是很有耐心的。
至于像修枝这样的细活,她嫌外公笨手笨脚,一直是亲自动手。她种了一棵金桔,身体不便的她,手在枝杈间游走,常常留下一道道划痕。这些金桔,当然也不负众望,结下了通体黄橙橙没有一点瑕疵的果实。在这个时节,花也开了,窗台上满是或红或粉的蔷薇,藤的尖部也冒出了嫩芽。再过一阵子,那成堆成堆的药菊也开了,新鲜的明朗色,清一色的嫩黄,像第二个太阳诞生的地方,这可算得上一年中少有的亮色了,整个屋子都生长出一种希望的喜悦。而这时的外婆,笑了,没有雀跃,只是淡淡的,却就这样,融化了她心中的孤寂。
那藤蔓还在不断下垂,已经掠到了二楼。我还想着,如果长到一楼,就带她去看看。可病魔还是在凌晨无情地带走了这个早已宣判了死刑的倔强生命。近十年的抗争,使外婆放弃了许多嗜好,也只有那一点花花草草陪伴着她病痛的余日。
如今金桔依旧年年挂果,蔷薇依然盛开,药菊幽香沁人,藤蔓也快要生长到地面了。但那个抱怨鸟啄,静静赏花,把药菊制成花茶的人已经不在了。即使想让她看看绿藤,又怎么能够呢?外公也许是为了一份念想,也许是受外婆熏陶,继承了这种爱好。每年清明,我们都能在外婆坟前轻轻地告慰她:花开了,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