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骆新
二十多年前,我曾经与杨澜在央视《正大综艺》共事,我当导演,她做主持。每次录像前,她都会针对脚本,提出一连串问题,有时候弄得我很烦。“何必呢?稿子怎么写,你就怎么说嘛!”我说。她摇了摇头,并告诉我一桩她上大学时的见闻。
她那会儿所在班级,请了一名美国教师。第一次上课,外教鼓动大家踊跃提问,但遗憾的是,中国学生大多比较拘谨,竟无人举手。眼见快下课了,外教有点急了,大声地对学生们说:“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种研究或学说,是提不出任何问题的!”同学们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外教的意思,纷纷举手……当然,问题的质量不一定很高,但课堂的气氛却一下子活跃起来。下课铃响了,外教满意地离去。杨澜后来出了一本书,叫《我问故我在》。我很理解,她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标题。
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我们的教育界就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要培养学生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这个命题,其实存在一个隐性条件,就是“问题”已经被假定事先存在了,你的作用,就是尽力解题。毋庸置疑,“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固然很重要,但是,真正代表一个人乃至一个民族创造力的最重要体现,却是能不能提出问题。遗憾的是,在我们传统的教育思维当中,超出教学大纲的提问,总被教育者视为“无效劳动、干扰正常教学秩序”而横加指斥。从这个角度上看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进入工业和后工业时代以来,中国成了当之无愧的“世界工厂”,几乎所有影响人类的工业制品,我们全都能制造。但是,却没有一样产品是由中国人发明的!
十几年前,我去法国旅行,曾通过朋友拿到一份法国中学生的历史考卷,其中有一道题目给我留下很深印象:拿破仑一世的最后一战,英国和普鲁士联军获得了决定性胜利。这次战役,也结束了“拿破仑帝国”。法国人并没有问:这次战役,是拿破仑跟谁打的?在哪一年打的?拿破仑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它的意义何在?他们的问题完全出乎想象:如果拿破仑一世没有在滑铁卢被打败,请问,当今欧洲的格局,会有什么不一样?我的朋友还告诉我,法国的许多考试,学生是可以带教科书参阅的,但是,就算你翻遍了教材,恐怕也找不出所谓的“正确答案”。
人类进入互联网时代,想知道一种知识在哪里存放,并不是件难事。难的是,你将通过什么样的思维工具找到它们,并通过这些既有的内容,创造出富有建树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