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杨元崇

    2011年6月，首届上千名农村小学教师定向培养对象，经过5年的学习和培养，即将离开学校，走向神圣的三尺讲台。他们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有幸成为第一批吃“免费大餐”的定向生？当初报考的动机是什么？这五年来，他们在学校过得还好吗？毕业后，他们将赴由县市区教育局按照协议安排的乡镇以下小学任教5年以上。他们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3月7日至13日，本报记者历时7天，在湖南省第一师范学院、吉首大学师范学院等院校学生中进行问卷调查，截止3月13日下午6点，共收回197份问卷，其中有效问卷191份。

    缘起师范教育边缘化

    爷爷奶奶教小学、叔叔阿姨教初中、哥哥姐姐教高中。这是我省不少农村中小学校师资情况的真实写照。

    调查发现，湖南省小学教师中，音体美和英语、计算机等方面的教师缺乏，农村小学更缺，且农村教师队伍年龄结构老化严重。

    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现象呢？上世纪90年代末期，随着师范教育免费的优惠政策逐渐淡出。其后数年间，报考师范院校的优秀生源明显减少，另外一些比较优秀的学生又不愿意去农村从教，加之农村教师大量流失，导致师资分布更不均衡。

    为破解农村教师队伍整体素质偏低、年龄学科结构失衡、师范教育逐渐“边缘化”等问题，我省从2006年下半年起，启动了免费定向培养农村教师计划，从省本级教育经费预算中设立专项资金，选拔优秀初中毕业生，免费为乡镇以下小学培养五年制大专教师，力图从长远解决农村教师队伍中出现的问题。

    农村学生占绝大多数

    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农村生源是报考定向的主体，并呈现三个特点：

    家庭收入偏低者。调查显示，90%的受调查学生进入小教大专班之前，都居住在农村，其中79%的受调查学生父母为农民或外出务工人员，家庭收入偏低。因为家境的窘迫，“上学不用交学费，为父母减轻负担”成了受调查学生报考定向生的首选，与此相比较，想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的选择比例不到25% 。

    希望孩子能稳定就业。受调查的学生家长，一般学历层次偏低，他们不希望孩子一辈也像自己一样，吃没文化的亏，所以在孩子报考第一志愿的时候，极力主张孩子报考定向师范生。甚至有许多家长在子女填报志愿时，还采取了强硬的包办政策，其目的是为了让子女可以实现稳定就业。

    继承爷爷或者父亲的“旧业”。调查显示，有10%的学生希望能继承爷爷或者是父亲的“旧业”。吉首大学师范学院田娅男说：“能成为第一届免费培养定向师范生，是受爷爷的影响。爷爷在村里算是德高望重和知识渊博的老人，我从小在他的熏陶下成长，梦想成为一名教师。”

    95%的受调查学生在中考前将定向师范生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但他们当时对相关政策的了解甚少：不了解的占80%，了解一点的占12%，完全了解的仅仅占3%。

    教育界有关人士表示，免学费和学杂费的定向教师培养，最能吸引农村家境贫寒、上不起高中和读不起大学的家长，但不一定能保证这些学生有志于从事教育事业。

    调查显示，65%的学生有终生从教的愿望，21%的学生表示目前尚未确定，14%的学生明确的表示服务满5年，则另谋职业。

    定向生培养政策规定“受资助的学生应在乡镇以下小学任教5年以上”，但就调查的结果来看，同学们的就业心理能在乡镇以上小学任教更是他们的上上之选，10%的人选择省城小学，69%的人选择乡镇小学，21%的乐意去乡镇以下的小学作为自己教学成长的发源地。

    他们都有哪些收获

    5年前的春天，是面临中考的黄敏洁同学感到纠结的时候，不是因为学业成绩不好，而是因为她将要作出一个重要的抉择——填报中考志愿。这一年，正是省教育厅实行五年制专科层次小学教师培养的第一年。到底上高中还是读定向师范呢？

    来自桂东的黄敏洁回忆当时填报志愿的情景，她连续想了三天，才决定报考湖南省第一师范学院。在她看来，选择读定向师范生并没有什么不好，再说还能给家里减轻负担。

    从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她就觉得作为一个农村小女孩能到毛主席上过学的湖南一师上学，是件很幸福的事情。16岁的她独自离开那个生活了16年的贫困小山村，来到了省城。

    如今5年即将过去了，她感觉自己收获了一些东西。前两年修完高中的所有课程，接下来学习各学科的教学论，在教师技能方面，除严格要求自己学好普通话和“三笔字”之外，还利用业余时间自学考本科。

    顶岗实习的第一天，初次走上讲台的她面对自己的学生已经有了底气，有了驾驭课堂传道授业解惑的能力。在桂东县清泉九年制学校实习的日子里，有一段时间，她教低年级学生学写生字，台下经常出现甲同学眼睛望向窗外，乙同学低着头不知道玩什么，丙同学课本整堂课没打开过的现象；黄敏洁尝试改变“战术”，采用让学生当老师的方法，师生换位后，学生们热情高涨，课堂效果好起来了。

    调查发现，免费师范生不是分单个专业教育，而是“全科型”教育。目的是把这些学生培养成“全科型教师”，以便他们毕业后能更好地适应小学教学工作。

    为了让定向培养的学生“进得来、学得好、下得去、用得上”。省教育厅组织部分专家、教授，为他们量身定制了《湖南省五年专科层次小学教师培养课程方案（试行）》。

    在这5年里，各培养学校根据课程方案精心组织教学，突出技能训练和实践环节。各学校的教学举措得到了师范生们的积极认可，使学生的知识得到进一步拓展，综合素质得到提升。

    来自湘西的胡黎明同学说，学校开设的一些必修课极具针对性，让他受益最大。比如《小学生心理卫生》，使他懂得了小学生的心理特征，以便在今后的教学中解决面临的问题。

    湖南省第一师范学院2006级525班学生何伦波说，在古朴幽静的一师范老校区，我度过了愉悦的5年，这5年使我懂得了什么叫感恩，免费师范生政策使我在5年的大专教育期间免交2万多元学杂费，学校还给我提供了贫困生勤工俭学岗位。我们班里的同学学习都很认真，除了专业课程外，我还选修了音乐等课程。这些知识的储备，都将对我今后的教学工作有帮助。

    回农村

    他们准备好了吗

    6月，他们就要毕业；毕业就意味着回农村教书，他们是否都已准备好了？答案不一。

    实践让他们离讲台越来越近了。“从三年级开始，学校给我们先后安排了两次见习和一次实习，但每一次的见习和实习都给了我不同的感受。”吉首大学师范学院2006级石静同学深有感触地讲述了她的两次见习与一个月的实习经历。“第一次见习，学校安排我们去吉首一所农村小学，不仅要我们观摩还要写出心得体会。农村的教育尤为重要，但也极其艰辛，学生不仅吃的简单，住得简陋，而且学校的师资和教学设备也很缺乏，让我感到心中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压力。但学生的学习激情和老师们的敬业精神却让我对教育充满信心。第二次的见习与一个月的实习，我都是在吉首市第一小学，那里的环境和其他教学设备都不错，使我对运用现代多媒体教学有了比较好的掌握。” 

    他们已开始爱上了讲台。师范生必须上讲台！为解决教师教育教学实践环节存在的难题，湖南省第一师范学院、吉首大学师范学院先后建立了新机制，让见习、实习、顶岗实习环节贯穿免费师范生的五年学习过程。省一师范小教大专部520班周淑君说：“五年的时光，让我爱上了讲台，选择一种站姿，争取做学生满意的先生。”吉大师院的田娅男说，“通过一个学期的顶岗实习，使我喜欢上了小孩子，感谢每一位孩子让我体验到生活中的真正快乐，我会尽我自己的努力，回报社会，为教育奉献青春。”

    “一定要让家乡的孩子们学好英语。”吴春梅信心满怀地对记者说。5年前，这个凤凰县的苗族女孩，全家6口人年收入却不到5000元，读完初中后本来是要辍学打工供弟弟妹妹读书的，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湖南省委、省政府的“农村小学教师定向培养专项计划”，让她重新回到教室，成为吉首大学师范学院一名五年制的大专师范生。5年来，她刻苦学习。必修课学得相当扎实，还选修了英语。她说，要让山里的娃娃能翻越学习英语的大山。

    记者调查发现，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像前面列举的这几位同学一样，对前面的路充满期待，对自己充满信心。调查发现，有近30%的学生存在心理恐慌。自己到底能教什么呢？好像什么都学了一点，但什么都没有学精。他们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忐忑；还有另外一些学生有违约的想法。他们经过城市这5年的学习，见识广了，眼界也变高了，对自己的前途似乎另有打算。他们觉得做老师收入太低，既辛苦又琐碎，想从事其他行业。但学生一旦违约，将要面临向省教育厅赔偿其就读期间的全部费用和向当地协议县教育局缴纳一定数额的违约金。这使他们感到十分地纠结。

    专家建议，人无信不立。经过5年学习生活，年轻的学子们面临现实生活与理想的考量，心态难免复杂与纠结。但要学会换位思考，既然当初选择了教师这份职业，就应该履行承诺，且不说这5年接受政府提供的免学杂费，即使从道德上讲，一个人也应该存一点感恩之心，感念之情。

    受调查学生在被问及哪些措施能激励大家安心于农村教育，延长在农村从教的年限时，65%左右的同学选择提高教师待遇，远远高于提供住房、评职称给予适当加分、实行基层从教特殊补贴等选项。

    专家分析认为，农村之所以缺乏优秀教师，主要原因在于农村教师的地位和待遇偏低，教学条件落后，还有住房难和择偶难。因此，只有从根本上解决教师的待遇问题，才能有利于激励免费定向师范生在乡镇以下小学长久从教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