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衣

2007年下半年，我的甲状腺长了个肿瘤，虽然不是恶性的，但也让自己吓得不轻，于是赶紧拿单位发的医保本去医院有关科室办好了住院手续，做完所有的检查，就安心等待手术了。当时我住的病房一共三个人，除我之外，还有一名40多岁的中年妇女，她患的是淋巴癌，另外一名看上去60多岁的农村老太太不知道患的是什么病。那名中年妇女只是每天过来打两个小时的针，其他时间都被家人接回家照顾，在一次聊天中她告诉我们说，她的医疗费用是100%报销的。

那名老太太的病床就在我旁边，大部分时候病房里只有我跟她两个人，她的丈夫偶尔会来陪她。后来聊得多了，知道她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从农村来城里开“摩的”，两个小儿子及儿媳都在广东打工。

老太太的检查报告出来了，确诊为胰腺癌。老太太一直没说话，默默地坐在床上流泪，老伴也陪着掉泪，大儿子则忙着打电话给自己的两个弟弟，要他们赶紧回来。

第二天晚上，老太太的一家人挤在病房里商量老太太的病情该如何是好。大儿子的意见是放弃手术，二儿子说大哥怎么决定他也怎么决定，而最小的儿子则主张不管风险多大，立即手术。老太太的丈夫也表示，如果手术的话，他马上回家把家养的两头猪以及老两口去年做好的两副棺材卖了，也能凑几个钱。

就是否做手术，大儿子与小儿子起了争执。到最后，小儿子情绪失控痛骂哥哥，大儿子眼圈红红一直没有还嘴。末了，大儿子抬起头说：“动手术也可以，那我们分头去借钱，我现在全部存款还有2400块，把摩托车卖了，大概1000块左右。老三你叫得响，说我没良心，妈还没住进医院的时候基本上家里每天汤药不断，隔三差五要去打针，妈不愿意进医院，我还是逼着她来住的。这一个星期，照ＣＴ、抽血、心电图、化验、拿药打针，哪一样不花钱？住进医院，平均一天至少500块，靠你们寄回来那几百块钱能撑到今天？我没日没夜跑‘摩的’，每天累得像条狗，不是为了给妈治病是为什么？按手术费用算前后至少要准备5万，后续治疗还不在内。你跟老二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

大儿子说完，病房里一片寂静。随后，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对儿子们说：“不要动手术了，姆妈早就想好了，人总是要死的。人穷命也贱，还花那个钱去保这条命干什么？你们能过好一些，我死了也安心。”一番话下来，儿子们都眼泪汪汪。

翌日清晨，我起身去外面走了走，回到病房后，我发现邻床空了。

由于还没有来新病友，邻床暂时空着。看着空空的床，不知怎么的，我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