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惠芳
隔空启蒙
如果孔子生活在疫情时期
他会怎么样
他的七十二弟子会怎么样
他的蒙学会怎么样
我早已发蒙
早已识得田野的字、河流上的画
宽阔的蒙馆
有开犁的牛、蓑衣与斗笠
有稻香与蛙声
我早已识得
毒与解毒的人
天下之心，皆为父母
父母在前，稚子在后
稚子尚未学步，便从父母的脸上
看到了崎岖
疫情起，伸向稚子的手
伸向远方，伸向苦难的人
稚子的小小拥抱
被移植，被复制，被放大
那些生与死，那些聚与散
挥手之间，世间皆有
2020.3.10
谢 幕
所有的方舱，都休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
填空的人，走空了
时间的摆件
和完整的残骸
还在沉浮
求生的人
救生的人
留不下一个背影
只有提前谢幕的人
才会回来
2020.3.11
援外医生
疫情告急
逆行者，再一次逆行
以中国为支点
向伊朗、向伊拉克、向意大利……
出发！
亲人们，在机翼之下
被拉远
成为一个面、一条线、一个点
57年前，驻扎撒哈拉之门
7年前，与埃博拉疫情搏杀
异国他乡
也有相同的悲欢离合
也有类似的乡情乡音
“德不近佛者，才不近仙者，
不可以为医。”
治病，医心
世界多一份善心，少一种敌意
医生也能替天行道
2020.3.13
清 零
今天天气晴好
今天长沙晴好
今天湖南晴好
今天湖南清零
走出大门
清丽的阳光扑面而来
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久违了，这春天的气息
久违了，这敞亮的时空
口罩里的笑容
丝丝缕缕，飘出来
清零！清理这一战场
又向下一个战场出发
清零！从零出发
进击新的目标
阳光陪伴，即便风雨兼程
2020.3.14
一盘棋
世界真小
世界真大
疫情，让小世界变大
疫情，让大世界变小
小棋盘下成了大棋盘
每一枚棋盘子，息息相关
中国开始疏通了
世界开始堵塞了
封城。封国。封家
澎湃的身心，都按下了暂停键
被救援的，伸出救援之手
你有玫瑰，我有余香
你有滴水，我有涌泉
2020.3.15
不合群的人
防疫期间
不聚餐，不扎堆
警告了两个月
依然有效
合群的人
必须成为不合群的人
学会一个人独处
一个人站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站一个人
洞庭湖的鹭鸶
在渔民的竹竿上
站在一排，密集
你是一个人
不是一只鹭鸶
2020.3.17
花 腔
一枚花蕾
一直打不开嘴
窝了一喉咙的春色
另一枚花蕾
开花了，一个时辰
就开花了
“谁让你抢先开腔的？”
满树的话筒
皆无毒
2020.3.17
返 乡
今晚，你们回来了
回到长沙、湘西、衡阳
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从故乡到他乡
从他乡到故乡
一介平民，称得上英雄
一位英雄，还是个平民
仿佛严严实实的太空人落地
一身轻装
清零后的湖南
需要减法，减去所有的忧患
清零后的湖南
需要加法，加上磨练的勇谋
回来了，久违的亲人
不能拥抱，用万千杨柳
不能握手，用无数春风
2020.3.17
辞黄鹤楼
“故人西辞黄鹤楼，
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
唯见长江天际流。”
李白知否，孟浩然知否
千年之前的情景剧
扩大了一千倍，一万倍，一亿倍
故人真的故了
唐朝以降的故人都故了
长江犹在，黄鹤楼犹在
惜惜相别之中，少了一份诗人的感怀
多了一份壮士的情愫
患难与共，一朝挥手去
黑白的日子
化作了破茧的蝶
封城的武汉，开门了
东门，西门，南门，北门
东辞，西辞，南辞，北辞
四面八方的医疗大军，都将辞去
都将告别这一座城，这一座楼，这一城人
之天下，至天下
天下的百姓，终归天下
武汉的风骨不止是黄鹤楼
万千壮士，又有几人登过黄鹤楼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擦肩而过的，还有身边的生死
李孟有知，黄鹤楼有知，长江有知
天下有知，天下人有知
2020.3.18
●作者简介
陈惠芳
1963年生，湖南宁乡人。1984年毕业于湘潭大学中文系。现供职于湖南日报社。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新乡土诗派“三驾马车”之一。1993年参加《诗刊》第11届“青春诗会”，1996年获第12届“湖南省青年文学奖”。2018年获第28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已出版诗集《重返家园》《两栖人》《九章先生》和体育评论集《场外任意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