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选择,而选择无尽头。刚做完一个选择,下一个选择又摆在了面前。
肿瘤穿刺结果显示我父亲患的是星形细胞瘤,这是一种恶化相对缓慢的癌症。身体复原以后,本泽尔医生建议父亲把结果给放射肿瘤医生和神经肿瘤医生看看。他们建议他做放疗和化疗,治疗可以使他保持能力达数年,甚至可能恢复一部分能力。我父亲犹豫不决,但在家人和医生的劝解下,他同意了。可是,结果证明这些预测愚不可及。
他们给他做了一个身体模子,让他躺进去,这样,他每次治疗的时候都处于一模一样的位置。他要在那个模子里躺一个小时,脸上紧紧地套着一个网眼面罩,在放疗机咯哒着、旋转着把每天的伽马射线照进他的脑干和脊髓的时候,他的身体挪动不超出两毫米。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背和脖子痉挛、刺痛,这个体位一天比一天更难以忍受。放疗也逐渐造成轻度的恶心感,吞咽的时候伴有尖酸的喉痛。在药物的作用下, 症状可以忍受,但是药物引起乏力、便秘。治疗以后,他会睡一整天,这是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几个星期的治疗以后,他的味觉消失了,他们没有提到过出现这种后果的可能性。
到了冬天,他的体重降到120斤左右,左手的麻木和疼痛没有减轻,而是蔓延到手肘以上,下肢末端的麻木延升到了膝盖上方,耳朵里的响声伴发了眩晕感,左脸开始下垂,脖子和背部的痉挛继续存在。医生给他服用刺激胃口的和控制疼痛的药,而这些药使他产生幻觉。
我们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专家一直指望肿瘤会缩小,症状也会随之减轻,然而并没有。
术后半年的MRI复查后,他和我母亲打电话给我,告诉我肿瘤长大了。医生建议我们找肿瘤医生做化疗。几天后,我去克利夫兰和父母一起去看病。这位肿瘤医生的风格属于资讯型,10分钟左右的时间,她就展示了八九种化疗选项,即使作为一名医生,我也听晕了。她唯一没有提出或者讨论的就是不采取任何措施。
“此刻,我觉得脑子一团迷糊。我耳鸣,有放射状手臂疼痛。我走路也有困难。这些就是我目前的问题。这些药会加重任何一种症状吗?”
她承认会加重症状,但是还得靠药物。虽然我和我父母三个人都是医生, 但是我们都难以跟进讨论。选项太多了,每一种可能的方案都有太多的风险和好处需要考虑,而谈话一直没有涉及他关心的问题——找到一条让他最有机会维持他觉得有价值的生活的途径。她只是提供数据,而我父亲得做选择:他想要红色药片还是蓝色药片?至于选项背后的意义,则一点儿都不清楚。
作者:阿图·葛文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