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戴勤 洪雷
对于医院实习生诸多问题,卫生部曾于2005年作出规定:“对于毕业1年后未取得医师资格的医学专业毕业生,可在执业医师指导下进行临床实习,但不得独立从事临床医疗活动”。也就是说,由于医院的实习生没有取得行医资格,只能在正式医生的指导下开展诊疗,否则就涉嫌“非法行医”。是实习,还是非法行医?以是否在“正式医生的指导下开展诊疗”作为标准,这在实际中却难以界定,加之实习医生普遍遭到患者的拒绝,医学院学生的培养与成长陷入了一种尴尬怪圈。
患者
“我不会让实习医生
给我看病”
家住长沙芙蓉区的李阿姨这几天牙疼得厉害,家人劝她趁着周末去医院早点看看。“专家一般周末不出诊,等工作日我到三甲医院挂个专家号看看。”
“找大医院,找知名医生看病”,和李阿姨持相同观点的人不在少数。特别是北大医学生“非法行医”治死北大教授的新闻出来后,患者对实习医生更加排斥。李阿姨说,自己在看病时会特别关注医生的胸牌,“我不会让实习医生给我看病”。
长沙某大学的医学博士生张立(化名)向记者表示,“非法行医”事件已对自己的实习产生影响。“每次进手术室前,主刀医生总要叮嘱再三,不要轻易动手,而偶尔有机会接触患者,却又遭到患者的拒绝。”
人们都渴望得到最好的治疗,可作为未来医生的实习医生真正接触病人却越来越难。缺乏实战经验,实习生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真正的医生?今后的病人又该找谁去看病?
实习医生
“做助手的助手
也要靠运气”
赵强(化名)今年上半年刚从湖南一所医学院毕业。作为7年制研究生,从大五开始,他就在医院实习,并考取了医生资格证书。原以为可以大显身手,但没想到的是,自己根本没有机会独立给病人看病,每天的主要工作是帮带教老师干些杂活。
“我们都只能是写一些没技术含量的病历,做苦力活,技术活都是老师自己做。”赵强说,运气好的话自己能摊上个“拉钩活”,即助手的助手。但并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机会,如果实习医生太多,就只能在边上看,有时因为手术室有人员限制,连在边上看的机会都没有。
张立也正面临着类似的烦恼。目前他已是脑外科的博士二年级学生,但动手机会仍然很少。目前他独立做的都是很小的手术,如肌肉活检等,平常都在写病历、管床、常规检查、办出入院手续等,“什么活都干”。
他担心,这种理论学习与临床实践不能紧密联系的培养方式,将把自己的成长时间拉长。张立已经预感到,由于在校学习和岗位实习时没机会动手,工作后还要花更多时间去接受临床培训、进修。
医生
“出了问题负不起责”
从2009年1月1日起,按照卫生部、教育部颁发的《医学教育临床实践管理暂行规定》规定,实习医生在带教老师的监督指导下,可以接触观察患者,检查患者体征,甚至可以参加有关手术等活动。
这一规定虽然已经实施了2年多,但在具体操作中,带教医生大都不愿意让实习医生接触病人。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急诊科医生告诉记者,急诊科每年都有实习医生进来,但他一直坚持,带着实习医生给病人看病,就是怕出现医疗事故。
赵强曾在带教老师的授信下,尝试给一位刚动完手术的病人换药,在征询患者家属意见时,对方看到实习医生的胸牌,当场拒绝。家属给出的理由是:到医院排队找专家开刀,图的就是安全放心,换个实习医生看病,如果诊断错误谁担责?
“现在实习医生的操作机会,跟以前相比确实是少了,动手能力普遍不强。”湖南省第二人民医院手足外科诊疗中心副主任医师孟国成说。他还回忆起了自己的实习经历。在担任实习医生的1年时间里,他吃住在医院,礼拜天不回家。急诊科人手忙不过来了,自己去搭把手;病人需要打点滴,主动帮忙。他甚至参与了断肢手术,虽然他不是这个方向的学生。因为动手机会多,加上人勤奋,他学会了如何面对各种突发状况,成长非常快。
“那时,我们有很多机会参与患者的具体治疗,还曾经上手术台,动过切除阑尾的手术。”孟国成介绍,当时对医学学生的考核都有量化指标,会规定每个人需做多少阑尾手术、多少疝气手术、多少皮肤缝合等。
孟国成感叹,现在医学毕业生越来越多,本身实习时间就有限,即使到了医院实习,也没有多少机会动手操作。
“实习医生临床实践少,与当前紧张的医患关系及医疗大环境有着很密切的关系。”张立说,在现在的医疗环境下,医生的工作不敢有丝毫马虎,“出了问题扯皮不清”。
张立所在的科室曾出现实习医生给患者缝合头皮后发生感染的情况。事实上,这属正常情况,但后来吃了官司,带教老师再也不敢把类似事情交实习医生去做了。
建议一
实习应与非法行
医相区别
孟国成给记者算了一笔账:自己一年要做五六百台手术,每天差不多要做2台手术,不算麻醉时间,一台手术至少三四个小时。如果手术从头到尾都由自己操刀,强度显然太大。在这过程中,必须要有助手协助。
他认为,越是大的好的教学医院,越会有为数众多的学生。如果不加区别地将“实习医生”的行为称为“非法行医”,会在公众中造成很大的误会。
然而根据《执业医师法》规定,并不是有医师资格的人都能合法行医。合法行医需要2个证:医生资格证书,医师执业证书。
1999年发布的《医师执业注册暂行办法》规定,除了“医师资格证书”外,还需要“医疗、预防、保健机构的拟聘用证明”。
这些规定带来了一系列操作上的困难。临床型研究生不被认为是医院的正式聘任人员,往往不能顺利地注册并取得医师执业证书,容易让人简单认为是“非法行医”。他建议,应该完备12年前的《医师执业注册暂行办法》。
建议二
医学生供需要调整
孟国成说,从实习生到医生再到专家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新手通过实践打牢基础非常重要。但带教老师的培养非常重要,实习医生做重要事情时一定要有带教老师现场指导,这样病人也会给实习医生更多机会。
“现在实习医生动手机会少,一方面因为医患关系紧张,彼此不信任;另一方面,医学生太多了,可能只需要5个,来了10个,供需失衡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他认为,今天我们需要反思,医学生实习应如何与临床需求、空间环境相匹配,如何为医学生的成长提供实用的环境。医院具备培养多少医学生的能力,是不是医学生就要成为医生,都需要重新考虑。